如风

长空

长空


愿你们出走半生，
归来仍是少年。


01.
董雨原名其实不叫董雨。
叫董长空。

之所以改名是因为高一的第一节语文课，语文老师点了他起来朗读。那时同桌是个挺白净的小姑娘，他有意表现表现，于是清清嗓子站的笔直。
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；漫江碧透，百舸争流。
鹰击……
看他卡了壳，语文老师从板书回头，有什么问题吗？
他说没有。然后继续磕磕绊绊。鹰击长……空。
老师啧一声，说哪个字不认识？来来来旁边那个女生站起来读一下。
扎着马尾神似沈佳宜的姑娘站起来，尖细嗓子。
鹰击长空，鱼翔浅底，万类霜天竞自由。
老师说读得不错坐下吧。诶那个男生你叫什么名儿？
我姓董。
嘿，董什么！
报告老师，董长空。
全班哄堂大笑。余光里沈佳宜笑得尤其开怀。

董长空当晚就和他爹摊了牌。
他说老子不要叫这个名儿了你给老子换一个。
他那个说话做事都软趴趴的老子搁下饭碗露出为难的表情。
你这个名字我找人算过的呀，特别好。
董长空有点急，说你找哪个算过？拉出来我看看！就这还算过呢？不算算是不是我就叫董永好、董发财、董如意了？
他爹一脸正气说那不能够。又想想说，我这个名字我开始也不喜欢的。董子健，好像我多想生孩子似的。这不你出来了我觉得也挺好的不是。
董长空拍桌子。
你的名我不管，反正我不叫这个了。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。
董子健哎哟一声，不知道是心疼他手还是心疼桌子。行吧行吧，那你想叫什么名儿？
董长空刚好看见窗外瓢泼大雨，大声说就叫董雨！
董子健难得正色一回，垂着眉眼不语。

末了终于开口。
行，就叫董雨。

02.
董雨从小就被别人普及自家老爹有多牛逼。

二十一岁入围金马奖，二十三岁差点捧个戛纳影帝回来。别人都趁热打铁使劲往上爬的时候，他爹忽然结了个婚从此就转行成了金牌编剧。演戏也只是友情客串了。
而他眼里的董子健不过每天踩着踏板儿拖鞋在家浇浇花儿，写写字儿。还经常在编辑找上门来的时候装病卖惨，可怜巴巴说再给我五天吧我上周就顾着玩儿了。
董雨心想这相当实诚了。

就这副任人捏扁搓圆的模样。
也好意思在天涯热帖里被八成“京城隐形少爷”？
他董小爷第一个不服。

江湖传言董子健人脉甚广。圈内圈外，以首都为中心，八面来风，手眼通天。
从小敲他们家门的人倒真不少。
董子健总笑眯眯从书房晃悠出来。哎呦哎呦，瞧我最近忙的，都忘了联络了。
董雨就知道这人大抵是普通关系。
总之能留下吃顿饭的人少，进他书房的人更少。

他打小就知道自己老爹有个至交好友。

和他爹不一样的单眼皮。有两颗和年龄不符的虎牙。笑起来依稀能看出年少时的模样。
他爹叫他昊然。
刘昊然却叫他爹小董。
董雨不知道这辈分是怎么算的，他反正逮着人家就叫哥。刘昊然就眯着眼儿拍他肩膀，说小雨又长高了。确是长辈模样。
后来才知道刘昊然是比他爹小四岁的。

只不过他爹前四年没长个儿就是了。

03.
刘昊然是个演戏的。跟他爹之前一样。
据说俩人还都是中戏毕业的。
董雨总觉着刘昊然长着那么一张少年脸戏路不会太宽，再一想他爹披着张兔子皮都敢滚床戏也就释然了。
有次好奇，问他爹你觉得你演技好还是刘昊然演技好。
董子健笑笑。
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吧。

后来董雨不出意外的也考上了中戏。
监考老师看见名字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叵测的笑。笑得他背后发毛。
那次考试他考了专业第一。
新闻上都在吹董子健的儿子子承父业为父争光。
吹的董雨有点飘，他想演戏不也就这回事儿赶明儿小爷也拿个奥斯卡小金人玩玩儿。
没过两天赶上刘昊然回学校示范教学。他刚好那天翘了课，就去瞧了一眼。
看完后他觉得，他爹心里的称恐怕是坏了。

那天刘昊然演的是个落魄白领。
他穿着件价格不菲的西装，从舞台这头慌慌张张跑到了那头。强支着脑袋却直不起腰板，语气骄傲又带着分不安。他整整领带，董雨就觉得他那身西装应该是租来的，撑场面的。
可戏停他又摇身一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青年。稍微顿了顿，刘昊然向台下鞠了个躬。
台词和动作是成为演员的基本。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表演都需要扎实的功底。而抓住细节将令事情事倍功半。
他忽然笑起来，好像觉得自己太过严肃。于是摆摆手，说我只不过比你们多一点经验，怎么显得我很老似的……
底下观众很给面子的也笑了。
刘昊然等大家笑完，又半开玩笑半正经地大喊口号：同学们！今天我以中戏为荣，明天中戏以我为荣！

场子有点炸了。
观众有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的，也有跟着瞎喊的。
董雨爬上了座椅后背，冲舞台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。

04.
说起来刘昊然和董子健还真就没有正经拍过戏。
杂七杂八的节目倒是一起上了不少。
百度搜索的第一个词条叫作高能少年团。
董雨没敢点开。
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爹的少年时代是个什么模样。

跟他们一起的还有那个最近在圈内炙手可热的偶像，叫王俊凯的。
火不仅因为接戏接得风生水起，也因为在某天深夜被拍到和同性出入酒吧。狗仔刚在微博上放了个模糊的背影，第二天一早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于是刚刚要变天的风向就又掉了个头。
只有董雨见过王俊凯带着自家男友来登门。浓眉大眼的青年笑起来挺暖，看向王俊凯的眼神过分宠溺。像感觉冷似的总是贴着挨着，王俊凯带着点儿无奈嘟囔，吴磊你别老贴着我了热不热。那青年不说话只看他，身后像有尾巴摇起来。

这个圈儿里什么事儿都有。
每天睁眼都有人睡到一起。也有人撕破脸皮。
董雨见多了，竟然觉得王俊凯和吴磊这样挺好。
他想谁规定男的就不能喜欢男的？
王八跟绿豆。看对眼儿了又怎么了。
本来能遇上个入的了眼的就不容易不是。

就比如吧。
他看刘昊然就觉得很好。

05.
董雨把刘昊然演过的电影都看了一遍。

从青涩高中生到霸道总裁，再到杀手和警察。
刘昊然头发长了短，短了长。身份和语气变来变去，眼神里一团火苗总燃不尽。
搭过戏的女明星提起来有点羞涩。
她们说刘昊然啊，是真要命。
被他盯着看几秒就会动心。
这么专注，这么迷人。
然后就有记者在采访里问，你是怎么能做到感情戏这么心无旁骛投入的呢？
刘昊然把收音话筒调好位置。说这是一个演员的人自我修养。当然也有一个别的可能。
他摸摸鼻子尖，笑的见牙不见眼。
眼睛太小了，就只够装下一个人了。

刘昊然眼里有没有人董雨不知道。
但他知道他身边没人。

和他们同期出道的都已经落停了。结婚的结婚，生孩子的生孩子。
除了王俊凯和吴磊，王大陆找了个上海姑娘定居下来。
张一山上个月孩子满一岁，生日宴上抱着每个路过人的腿喊爸爸，口水流得到处都是。
只有刘昊然还单着。

聚会的时候张一山媳妇坐在刘昊然旁边，一脸惋惜说昊然我一直以为你会第一个结婚，毕竟你可是我心中的国民老公啊。
刘昊然只是笑，说习惯了，单着挺好。
姑娘说你知道吗，我以前还是你的饭呢。
刘昊然笑的更开心，说是嘛？那太可惜了，要你早点遇见我，估计就没老张什么事儿了。
张一山噌跟猴一样蹦得老高。
刘！昊！然！

他记得一桌子的人都笑了。

06.
董子健写了个新剧本。
是个老友重逢的故事。
两个少年从读书时代就一直混在一起，俩字的喜欢上了三个字的，就有了冲突。几经波折还是分开。后来一人出国分散两地。很多年不联系，却始终相互挂念。直到一人要结婚发喜帖才发现，其实两人竟然就住在一栋楼的不同楼层。

董雨不喜欢这故事。
他说人生已经足够艰难了，连看个故事也要悲剧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。
董子健眨眼，可我写的不是悲剧啊。
这还不是悲剧？
董子健又歪了头，那你说说，怎么叫喜剧。
董雨掰着手指数，一见钟情啦，日久生情啦，旧爱复合啦，相伴终老啦……最起码两个人得真正在一起吧。
董子健笑的温柔。
他说在一起有那么重要吗？
你不觉得在某种意义上，他们也一直在一起吗？

最终剧本敲定了演员。导演钦点的。
董雨被内定。刘昊然的名字也赫然在列。
董雨演三个字的少年时期。和他搭戏的是另外一个小孩儿，说是要考中戏。名字里有个帅，其实却不怎么帅。只是看上去挺舒服。
一进片场眼睛就没在剧本上，咕噜咕噜满场转。董雨只当是哪个金主最近新捧的新人，连名字也懒得去记。
他说就叫你小帅行吗。
小孩儿看着自己，弯着眉眼叫师哥。
董雨就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喊师哥的模样，于是摆摆手说别叫师哥，叫我董雨就行了。
小孩儿说好的，眼神掠过他往后看，就喊导演好！说着就是个半鞠躬。

回头就看见董子健晃晃悠悠走过来。
后面跟着一样漫不经心的刘昊然。

07.
中场打了板董雨跟那什么帅的搭戏。
要拍的是一场喝醉了的戏。
小孩儿嘻嘻哈哈和化妆师开玩笑，董雨有点愁。小孩儿这么八面玲珑，却偏偏演了个死心眼的。董雨都怀疑导演是要钱不要口碑破罐子破摔了。
结果一上来，小孩儿穿校服的样子先让董雨多瞧了几眼。眼观鼻鼻观口，头顶上似乎都在冒着傻气。
几碗黄汤下肚，小孩儿眼神就恍惚了。
他张口，舌头在打结。
我，我要走了。
去哪？
小孩儿不回答，把他摁在墙上啃。没有章法的，手忙脚乱的，一塌糊涂的。董雨觉得嘴角有点撕裂了，隐隐的疼。
小孩儿终于放开他，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颈窝。
你到底喜欢过我没有？

场外导演在喊cut。
董雨感觉到小孩儿哭了。
眼泪粘在睫毛戳的他脖子直痒痒。
身为处女座，他破天荒的没有推开。而是站在原地让小孩儿靠了一会儿。
他看剧本的时候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。到底他喜欢过没有？为什么喜欢不能在一起？为什么在一起不能坚持？
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结果。

有人过来催场。
董雨拍拍小孩儿后背，视线拐几个弯儿看见了刘昊然。
他演的是董雨这角色的中年时期。
戴着副木质腿儿的黑框眼镜，正跟旁边看着监视器的董子健说话。弯着腰，脸挨着董子健。
不知道说到什么，他突然眉开眼笑，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。
眼神一如传言那么深情。

08.
戏拍一半的时候董雨给刘昊然发了个短信。
然后坐在道具间逼仄的角落里等人来。
数过第十三层蜘蛛网，有人推门进来。
刘昊然可能是感冒了，鼻音有点重。他说小雨你找我？怎么了，有事儿？
董雨两条腿在高处晃晃悠悠。
他没犹豫，说对，找你有事儿。
刘昊然，我喜欢你。

刘昊然没说话。
董雨终于不晃悠了，表情有点急切有点认真。
我没开玩笑，我真挺喜欢你的。
刘昊然点点头，顺手拉椅子坐下。
我又没说你开玩笑，你急什么。
董雨心里挺沉，总觉得刘昊然下一句就要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就喜欢我。
结果刘昊然只是放空了一会儿，抬起头来对他说你知道你自己生下来的时候多重么？
啊？
六斤七两。刘昊然露出点笑意，像是想到了遥远的事情。你爸那天在国外拍戏，你生出来第一个见的男的就是我。
董雨皱起眉头，你意思是我小不懂事拎不清？
不是。刘昊然看着他，我意思是我第一次被人一见钟情，我得谢谢你。

那天董雨到底也没掉下一滴泪来。
他想自己虽然不够成熟，好歹也十八了。
只是张口声音就有点哑。
他问，我失恋了？
刘昊然说，嗯，失恋了。
这也太快了。我还没反应过来。
没事儿，很快就又过去了。
我没机会吗？
刘昊然摇摇头。
你别告诉我爸啊，不然他得笑话死我。
刘昊然又笑了，他说行，都不告诉他。
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包烟，点着了递给他一根。

烟快烧到底的时候董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。
你到底有女朋友吗？
我有爱人。
要结婚生孩子那一种吗？
刘昊然把烟屁股轻轻一弹，火星在黑暗里滑出一道弧线。
他说是在某种层面能一辈子在一起那种。

09.
董雨从他家的阁楼里翻出了一卷录像。
落了不少灰，上面写着“婚礼记录”。
他花了一个下午把它看了一遍。

带子里他妈很美，一身白色婚纱美翻了全场。小腹已经微微能看出一点儿端倪。站在他爹旁边得体地微笑，脸上的幸福不是假的。
全场的人都录了一段祝福视频。
那时候还像小孩儿的王俊凯穿着伴郎服，笑起来满脸都是胶原蛋白。他说没想到子健这么早就结婚了，这下变成高能叔叔团了。
画面里突然挤进来一个黑得跟西装一个色儿的脑袋：祝小董新婚快乐，幸福美满哦！
然后就是一口痞里痞气的京腔儿。哪个性福啊？不是，晚上闹不闹洞房啊还？
镜头切换，董雨觉得似乎半个娱乐圈都来了。就是没找到刘昊然。
交换戒指结束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。
那人照样戴着副黑框眼镜，站在离台子很远的地方。虚虚实实看不清楚。

敬酒的时候新郎新娘就被拦在了这一桌。
几个成年人带一个未成年满嘴跑火车没个正形。董子健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，脸红得厉害。他说你们别闹了，录像呢。
一直站在旁边的刘昊然忽然拿了杯酒。
他叫小董。声音有如台词一样平稳。
我祝你新婚快乐，也祝我们哥几个友谊长存。
董子健还没说话，旁边张一山已经抢先又拿了杯酒。对！祝新婚快乐！祝友谊长存！干杯！
杯子碰在一起。酒花四散。
刘昊然那双总是深情款款的眼睛终于长长久久的空了。

带子放完没停，短暂的花白过后又是新的视频。
这次摄影的人手很抖，追着推车跑。边跑边喘。
刘昊然的声音在说嫂子别着急，小董在赶回来的路上了，千万别急。
产房的大门在他面前关上。
很快门又被推开，下一个画面他就看见了皱巴巴像小猴子一样难看的自己。
怎么都不哭。
医生使劲拍了拍屁股才哇的张口，眼都没睁开就死命看着摄像机的方向。
他妈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，说昊然，子健说你最文艺。你给他起个名字吧。

屏幕上有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它脸上抚摸了一下。
小猴子感觉到了，挥舞着拳在空中抓来抓去。
他把手指伸过去。
那两只胖手终于找到了，抓住，握紧。

10.
电影上映后反响很好。
不仅票房打破了近年文艺片的记录，年底的各大颁奖典礼上也都斩获颇丰。
最近一直瓶颈的导演终于翻身，乐的合不拢嘴。逮着话筒就把董子健夸上了天，说我没什么功劳，这个剧本是真的难得。小董可是真的王牌编剧啊！下一个本子还一定要找我拍啊！
董子健不为所动，只是在采访里客客气气中规中矩捧一把。话锋一转又说自己最近有点思竭，想休息一段。
转天就接到导演电话。
说为了犒慰辛苦拍戏的大家，包了个机请全组人去海南度个假。就当是庆功了。

下了飞机董雨被热浪卷了个满头满脸。
小孩儿在他旁边热得吐舌头，像只哈巴狗。
他说这也太热了好伐，他妈的。
董雨忽然就被逗乐了，说嘿原来你还会骂人啊，我还以为你只会点头哈腰呢。
小孩儿白了他一眼，脸上的青春痘都被晒红。
你对我到底是有什么误解啊师哥？
董雨觉着这大太阳也挺好，能把人晒出原型。他看着小孩儿傻乎乎的样儿也挺顺眼。

海边Party开到一半，话筒传到了刘昊然手里。
周围一片起哄声，都在喊来一个。
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害羞的摆摆手，说别为难我啊，我是真的不会唱歌。
场记小妹在旁边起哄，说刘老师您别闹，我手机铃声还是您当年唱的骄傲的少年呢！
刘昊然推脱不掉，只好上点歌机选了首歌。
拿起话筒表情有点无奈。他说我真不会唱歌，还请大家海涵啊。
伴奏起来居然还是首粤语歌。

“曾在这高高低低 弯弯曲曲中跌倒
才骤觉开开心心 简简单单已极好
最美丽依然是爱
带泪赏依然是好
未惧怕一生的波折陪到老”

刘昊然是真不会唱歌。
简单的旋律跟着原唱哼都能跑调。
不像唱歌，倒像在念诗。

小孩儿听得直皱眉，刚准备跟董雨吐槽扭头就看见人眼眶发红。
他有点慌，满兜找纸巾。
卧槽董雨，这歌唱的有这么难听吗？都给你吓哭了……
董雨抢过纸巾，几个字咬的恶狠狠。
他说别叫我董雨，打今儿起我叫董长空！

11.
椰林婆娑，晚风徐来。
海滩被落日染上一片温柔的玫瑰色。

歌曲唱到结尾。
董长空静静地站在原地。
胸口很满。像被棉花塞实了。
他突然想起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。
他想算了吧，人生那么难，何必自寻烦恼。

于是他伸手在小孩儿头顶揉了一把，在对方炸毛之前又赶紧转开了眼。
小孩儿莫名其妙转身，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。
他看见刘昊然被海风吹乱了额发，沉沉的目光穿过熙攘人群准确地投在微笑的董子健身上。

宛如一个遥远轻柔的吻。

The end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