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风

半夏02

半夏

要坐牢的我来了。
这文写得像流水账了，拖拖沓沓。
不知各位看起来是不是费劲。
顺着心意写吧。


四.

天边晚霞烧得差不多了，山边升起来一点月亮的消息。
山色四合，绛红的天空慢慢被染上靛蓝。很快那墨一样的浓稠就爬上了房梁屋脊。夏日的燥热仿佛被稀释了，只剩下一丝残余的温度。
本就静谧的山村显得更加寂寞，比沉默的远山更甚。像一部无声的默片在眼前播放。

接下来一段路走的就有些安静。
吴磊不知王俊凯心里是什么念想，他只道自己那故地遇故知的新鲜劲儿过去，此刻居然心底浮出个些想法。
B市医科大学是什么？是全国的人挤破了头想要钻进去的地方。王俊凯提起来也只不过轻飘飘一句想学医就去考了。而他连高三的第一次摸底考能不能全及格都还要再三考量。
他觉得自己一瞬便成了他不屑的那些大人模样。
见了面便笑容可掬，对面寒暄。隔着十几年的龃龉如刚理的头发一般只长出一层新茬，痒的慌。
他有点烦这样的状态，却又有点不知如何是好。
开口再提就又是曾经。

“说起来真是有十几年没见了啊。”吴磊忙着把行李倒个手，“都是你当时走的无声无息，也没留个联系方式。我也好给你写写信嘛。”
王俊凯歪脑袋看过来，似乎很是不信。
“好吧我肯定不会写信……但是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啊！好歹小时候我也是你磊哥。”
王俊凯轻笑了一声，“那么磊哥，我今年十八。您今年贵庚啊？”
吴磊看懂了他眼里的笑意，忽然觉得刚才心底被灌的铅又悄悄被人取走了。“嗨，那些都是虚的。”又说，“行走江湖靠的是岁数吗？靠的是气势。”
“哦，你开心就好。”
吴磊趁热打铁转移话题，“你这次回来多久啊？”
“一个月吧。”王俊凯回答，“暑假结束就得回去了。下个月就要开始上课了。”
这一下吴磊来了精神，“诶诶，你们是不是得上那个课啊？”
“哪个课啊？”
“就那个课啊！”吴磊一下想不起来，急的拿手比划，“就切人那个！”
王俊凯笑开了，“知道的我是学医的，不知道的以为我进了恐怖组织呢。那叫解剖学，切人可还行。”
“行行行，解剖解剖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。那你见过尸体了没有？”
“没呢，我下个月才去报道。现在也只是看了一点解剖图谱预习。”
“哦。”吴磊有点失望，“我还想采访采访你什么感觉呢。”
“能有什么感觉。206块骨，639块肌肉。摸过一遍估计就都熟了。”
吴磊叹为观止。又摇摇头，“哎，好好一个少年，进了医学院又让人折腾成性冷淡了。实在令人扼腕。”
王俊凯无语，不知道是该骂他口无遮拦还是该夸他词汇量大。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“胡说”。
吴磊好不容易从这两个字里找到点小时候调戏王俊凯的感觉，不由自主地开心。看什么都觉得高兴，连脚底下也有点飘飘忽忽地发轻。

很快就把人送到了家门口。
吴磊还有些意犹未尽。可王俊凯伸手接过行李道谢，却也没提别的什么。
眼看人就要跨进大门，吴磊终于有点忍不住。
“哎……我说……”
王俊凯听见了，就回头望着他。
“你，你在家里一天呆着是不是也无聊啊。”
王俊凯眉心隆起一个小结，似乎有些不明所以。
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“嗨。”吴磊脚尖在地上蹭蹭，也不怕弄脏了鞋。“就说你要没事儿就找我玩儿去呗，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。”
他等了一小会儿，觉得喉咙有点发紧。
王俊凯微微笑，眉眼款款。
“好啊。”

天已黑的很严实了。榆树的枝叶批批拂拂，互相搭扯。晚风吹过，只听的一片沙沙作响。
没有路灯的小路黑黢黢的，只在前方透着微光。
路上只有一个人。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，脚下踱着步，手里还把玩着白天剩下的几个钢蹦。
这条路他走了很多次，今天却像在走一条新路。
月光昏晕，暮霭沉淀。
不知何处传来子规鸟咕咕的叫声。
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


五.

饭桌上吴磊无意间提起王俊凯的事情，他妈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印象。还是他奶奶喝了口汤缓缓地说，“是之前村支书家的那个小孩子吧？那可是个好孩子呀。”
“对对对，就是他就是他。”吴磊急忙跟上，“他回来啦。”
“哦哦，我想起来了。是那个总爱喝茶写字的老王家的孩子。以前也不爱玩，文文气气像个女孩子似的。”
吴磊在碗后面偷偷的笑。
他妈又想了一下，“他比你大一岁吧。那现在，该上大学了吧？”
吴磊如实汇报，果不其然迎来了一顿教育。从他小时候捅马蜂窝说到上次家长会，车轱辘话说来说去。吴磊在一旁鸡啄米，只当是背景音。
最后他妈说累了，总结性地点明了主题：这个暑假别疯玩了，好好跟人家学习学习经验，争取也能考个大学。
吴磊正要欢喜地答应下来，只听他奶奶又缓缓开口，“孩子们都长大啦，一个大学一个高中了。时间过的真快啊……记得以前那孩子还不爱和磊磊玩呢。”
“没有那事儿。”吴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，“王俊凯他就是被管的严加害羞，跟我玩的好着呢。”
“是吗……我记得你好像还把那孩子惹哭过一次呢……”
吴磊这下是真的想不起来了。记忆里王俊凯总是板着张俊脸，暴殄天物似的。他逗王俊凯，王俊凯就躲。实在躲不过也不会生气，最多不理他。

猫和线团一样纠纠缠缠。

第二天王俊凯睡到了自然醒。
山村的夜晚比城市里安静太多。少了霓虹和噪音，他久违了地摆脱了偏头痛。晒过的荞麦皮枕头散发出淡淡的粮食甜味，轻轻柔柔在他周边团成一层。
竟一夜无梦。
王俊凯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擦的干净的玻璃窗。四四方方，周周整整。映着老屋里紫红的棉被，素净的白墙，还有窗外瓦蓝的天和流漾的云彩。

那云像是真的一条河一般，缓缓地浮在天上。一会儿白衣一会儿苍狗。幻化出不一样的颜色来。
他静静地躺着看了一会儿。

门帘后迎接他的是一桌丰盛的早餐。虽没有什么荤腥，清清淡淡的也煞是爽口。他奶奶早已梳洗完毕，换了一身干净的旧衣。看见他出来，奶奶就冲他招手，皱纹里写着慈祥的爱意。
“来吃饭。”
他答应着在桌边坐下来，帮忙摆好碗筷。
奶奶依旧笑着给他盛粥，“好久不见小俊，又长高啦。”
王俊凯也笑起来，“还不到一米八呐。”
“快啦。”奶奶把小菜里的辣椒夹出去，给王俊凯碗里放一颗小油菜，“男长二十六，女长二十足。下次再见就到啦。”

王俊凯夹起菜，吃。

忽得想起昨晚站在落日余晖里的吴磊。他应该已经有一米八了吧。和他说话王俊凯还要稍微仰着点头。

却还是和小时一般不驯的模样。
眉毛是，眼神也是。
笑起来像阳光，跑起来如春风。似乎什么也不想，什么也不用想。

忧心忡忡的总是他自己罢了。

“小俊。”是奶奶在叫他。
“平日太辛苦了。这次回来就多玩玩吧。”

老人的声音沉沉，像在演一本古老的唱本。
浮生一梦。
这四字蓦地平白钻进他的脑里，挥之不去。

未完